我们在那里寄宿时，正是新月。我与如意为一点小缘故吵了大半个晚上，连当初小三子还在时我们三个为抢肉包子打架的事都翻出来了。如意说我从来就是又凶又坏又霸道，还爱恶人先告状。当时好好的一个肉包子，还一口没吃呢，就被我闹得掉到田鼠洞里去了。我说那都是因为如意太任性，又大少爷脾气，根本不体谅别人。那个肉包子是我把小三子打哭了才抢到的，如意走过来，问也不问拿起来就吃。我当然要拼命。包子没了，我才更心疼呢。

我们正你来我往，骂得口沫横飞时，三更却到了。也说不清什么缘故，我只觉得身上一寒，不由自主地闭了嘴。

如意也安静了。黑暗中我们面面相觑，都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安。

如意悄声说，好像有人在哭。你听见没有？

我不敢应声，只能点点头。那看房子的老头提着灯笼，靸着鞋，拖拖拉拉地正从门前路过。嘴里长叹不止，用浓重的方言，连连说着“造孽”。

我与如意悄悄地跟在他后面。在庭院的一角的枯井前，老头子停下来，将灯笼放在地上。佝偻着身子咳嗽一声，吐了口痰，又对着井说，丫头啊，打俺头遭见着你呀，晃眼都十年哩。每到这天你就哭，你心里有苦有怨吧？十八九岁一枝花似的，硬叫人塞进口井里。另一个是你兄弟不？姐弟俩死在这儿，可怜啊。俺不过是个老叫花，收了钱来看门儿，啥也不懂。可俺知道，你老这样耽搁下去，可是要变孤魂野鬼咧。老叫花早先把你姐弟俩的尸骨也捞出来了，俺不知你姓个啥，可也竖了个牌子当碑。你咋魂儿还在井里头呢？你快莫哭咧，寻个好人家投胎罢。哪个杀了你的，是他的不对，将来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。你快莫苦了你自己啊，活着让哪个王八蛋害了性命，死后总不能还让他害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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